「呀!」曉米驚呼一聲。
皇太后的鬢角已是白髮蒼蒼。她端坐在梳妝鏡前,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
「曉米,哀家有白髮了吧?」
曉米忙搖頭,安慰道:「皇太后的頭髮好的很,根根都是黑黝黝的,哪裏有什麼白髮呢!」
辛志苦澀一笑。
她的頭髮,她知道。
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如今也只能作為別人的陪襯了。辛志眼裏閃過衛子夫的樣子。她的一頭秀髮才交好。黑黑亮亮,如瀑布般順滑,讓人看了都要難忘。
「曉米,衛子夫現在怎樣了?」
辛志拿起了手邊的鉛粉,問的漫不經心。
「皇太后,阿嬌皇后已經被牽往了長門宮,椒房殿已經空了下來,衛子夫還在洗衣房洗衣,皇帝倒是經常去看望她,洗衣房的管事不敢對衛子夫有半點的刁難,向供着一個大佛。」
曉米又給皇太后梳了梳後邊的頭髮。她把後邊的頭髮暫時先挽上一個大圓髮髻。
曉米對衛子夫的事情並不以為然,她就是一個婢女,憑她怎麼厲害,還能翻了天去?這館陶長公主的勢力終歸要在乎的,還有太皇太后竇家的勢力現在都在館陶長公主手裏,若是得罪了阿嬌皇后,那麼這些勢力勢必威脅皇帝。
辛志倒是抿了抿嘴。
這男女之事,終歸不是他們為人父母的說了算。
阿嬌皇后若是不那麼蠻橫霸道,興許彘兒念着小時候的情誼還會對皇后另眼相看,可壞就壞在館陶長公主仗着她家的勢力,阿嬌也就肆無忌憚的仗着她家裏的支持,總是覺得皇帝虧欠了她,應該對她更好一些。至少,現在的情況,她們是不滿的。
皇帝是個血性漢子,他至今記得老皇帝臨走前跟他說的話,皇帝應該有皇帝的尊嚴和威儀,寧流血不流淚。
阿嬌皇后並不把他放在眼裏,還每每使他難堪,這樣的皇帝做着又有何意思?
「曉米,皇帝現在對阿嬌皇后和館陶長公主的態度是什麼樣的?」
提起這個,曉米就覺得皇帝剛剛真不應該對着她們發火。萬一惹惱了她們,皇帝的位子恐怕是要難做了吧!
「皇太后,剛剛奴婢聽說,皇帝發火了,阿嬌皇后在長門宮,館陶長公主來看望她,後來館陶長公主來找皇帝質問,還口口聲聲說,說」曉米遲疑。
皇太后預感到事情的不妙,問道:「曉米,說什麼?」
曉米頓了頓,小聲道:「說皇帝的位子,是她們給保住的,要不是她館陶長公主出力,這個皇帝得到位子早就不是皇帝的了,皇帝就是個白眼狼,現在坐上了這個位子倒是不認她們母女了。皇帝就是個翻臉不」
「夠了!」辛志可想而知,館陶長公主發起火罵起人來,那是什麼話都敢說出口的。
曉米嚇了一跳。皇太后最近很少發脾氣。這次倒是來的猛烈又毫無徵兆。
也是,自己的兒子被罵的這麼難聽,做娘的怎就不惱怒?
曉米偷偷的瞄了眼辛志。
辛志閉着眼睛,攥了攥手。
現在這樣的情況,不容得她再一再退讓。館陶長公主仗着當時保了皇帝登基,就一直作威作福,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了。她再退讓,定會讓館陶長公主更加肆無忌憚。
阿嬌皇后她也規勸過,可是她的性子跟她娘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是認為皇帝欠她們家的,就應該對她百依百順。現在為了爭寵,竟然跑去洗衣房給衛子夫喝了避子湯。
避子湯,這是害怕衛子夫懷了皇帝的骨肉。
阿嬌於皇帝成婚已經三年,可這三年來,阿嬌皇后就是無所出。宮裏的太醫們診斷後,說,皇后註定命中無子。
註定命中無子!
阿嬌皇后忍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她沒有子嗣,也絕對不允許別的女人有子嗣。
後宮只要有女子被皇帝寵幸過,她就會及時去慰問,並送上一碗避子湯。
衛子夫的這碗避子湯也是皇后送去的。皇帝知道後勃然大怒,當即就把皇后關到了長門宮。長門宮雖然比冷宮好些,但是那裏常年偏僻荒蕪,和冷宮也所差無幾。
皇帝動怒了!皇帝為了衛子夫處置了皇后!
辛志想到這,便道:「曉米,幫哀家準備一下,哀家要見皇帝!」
皇太后到的時候,皇帝剛下了早朝。
「母后!」皇帝恭敬的喊道。
「皇帝,哀家要來的意思,想必皇帝已經知道了!」
皇帝眉頭一鎖,不耐煩道:「母后,若是為了阿嬌而來,兒臣勸母后還是先回吧!」
辛志看着極不耐煩的皇帝,道:「皇帝知道哀家要說什麼就急着讓哀家回去?」
皇帝一愣,難道不是為了阿嬌來求情的嗎?
她的母后一向忌憚館陶長公主,自然也會規勸他要忍讓皇后。
「彘兒,母后知道這件事中,你受了多大的委屈,阿嬌自幼蠻橫無理,又仗着母家的勢力,處處令你難堪,這些母后都知道。」
皇帝看了眼辛志,知道又如何?
「以前母后息事寧人,可是這次不一樣了,這次??????」辛志一頓,又道:「母后支持你廢后!阿嬌無所出還殘害皇帝的子嗣,這是母后所不能忍的,皇帝不能忍的,眾位大臣所不能忍的。太皇太后那裏,想必她知道了這個消息也無話可說!」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況且她還殘害後嗣!
「母后!」
皇帝的眼裏充滿了感激。還是母后最懂他!這次,即便是所有人都反對,他也要將阿嬌軟禁長門宮一輩子!他要對他愛的人負責!
她和他的第一個孩子沒了!
「皇帝,這件事情,母后定會為你辦妥,至於館陶長公主那裏,母后自會找她去說,若館陶長公主執迷不悟,那麼哀家定會有辦法讓她想明白!」
天邊最後一朵雲消失的時候,起風了。不知是風追趕着雲,還是雲追趕着風。空曠的天空,頓時蒼涼一片。
長門宮內,大風起兮。只聽得《長門怨賦》此起彼伏的隨風傳來。聲音瑟瑟,悽苦像是受了委屈的嬰兒的嚶嚀,又像是婦人怨恨的呻吟。
三個小孩子正在出神的看着御花園裏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