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都如今民風頗為開放，作為一個男人當眾坦胸並無不可。

    可是作為一個王爺，尤其是被邀來觀新生入太學院的肅王爺當眾被坦胸便多少有點悲情。

    其實這事若是按我們杜家的規矩，倒也簡單。

    死人倒是永遠無法亂說話。

    不過以我對這位肅王爺的了解，他此刻犀利的目光恐怕也是和我們杜家一向秉守的原則達到了一致。。

    一陣寒意蔓延，怒意和陰霾似乎鋪天蓋地，太學院此刻一片寂寂。

    我身旁的手下自覺的圍緊了來，生怕那位肅王爺的怒火首當其衝的便是我。

    然後這位肅王爺突然笑了起來，順手披上旁人遞來的月白色新衣，狹長的雙眼此刻仍是盯向我，口中卻溫和的對着那個戰戰兢兢的老太婆道「看來這次新入院的太學生倒調皮。」

    他這一笑真是清淺流溢，無端生出幾分清雅親近，讓場面立即變得輕鬆了幾分。一句話便揭過了尷尬，倒似真是調皮的太學生跟他開個無損風雅的玩笑。

    我見他笑得如此溫和，心下不由微微的喟嘆。

    看來這事不宜善了。

    說起來，我與面前這位肅王爺是有過幾次交道。但是也談不上有什麼交情，不過是他出銀子我們杜家收命而已。

    後來這位肅王爺大約是嘗到了殺人便能一了百了的甜頭，主意便打到了我們杜家的頭上。手段頗為老套，無非利誘威脅加空口諾。

    那些條件若是擱一般人早就投誠了去，可是對於我們這種百年流氓世家，就好比狗屁，臭不可聞俗不可耐。

    原因無他，八百輩子前我們杜家就明白一個道理，像我們這般流氓，註定是當權者的夜壺，用完便倒，倒時還會嫌髒。

    所以杜家只認銀子不認人，真正公正無欺，萬世權斗不沾片葉。

    不過這位肅王爺不是一般的難纏，有段時間我似乎無論去哪兒都總是避無可避的見到他的身影。說實話，這肅王爺身形修長，一雙狹長眼微瀾星目，鼻樑挺直，談笑間帶着一種清貴，倒是個賞心悅目的美人。不過美人若是包藏野心，倒實在是不可愛至極。所以後來我便讓手下人使了些手段，給那肅王爺提了提醒。

    那肅王爺果然安生了許多，再往後收買人心的事情便做的越來越低調，直到有天我聽人贊他善斂人。

    杜家人輕易不惹事。但是事兒來了也從不怕。

    今兒這事真是趕了巧還是有心人做手腳，都值得思量。

    我看着肅王爺從容的收起我那片薄刀，在呼啦啦的人群包圍下慵雅的走出了太學院，那架勢倒似一隻終於成了精的貓。

    鬧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誰都沒了心思，拜師禮便有點匆忙的意思。

    再加上杜家底下那些人消息傳得快，晨起我才被迫着進了太學院，上午的拜師禮舉行不到一半，北堂南舵便都備了大禮。隨着載着賀單的鴿子呼啦啦的不停往太學院飛，細絨的鴿子毛飄了一地

    我幾乎看見了太學院的館監和學事們腦門上止不住的青筋。

    拜師禮畢，便開始要選今後修習的課業和入住館院。

    我看了眼太學院發的一尺多厚的監本，想都不想便全部交給一直站在身後的應北。

    杜家人都知道我有個規矩，凡跟在我身邊的人都必須是無親無故的孤兒。

    只有應北除外。

    倒不是他有什麼值得我破了規矩的地方，而是因為他那早死的娘恰是用身體替我擋下了致命的一刀。

    「太學院分為經術館和四門學院。經術館是修習文課和武課基礎的地方，讀滿一年或兩年合格後升入四門學院。」應北迅速掃了眼手中的監本，低眉解釋道「四門學院包括律學，算學，武學和藥學。」

    我聽着應北念着監本里的規矩，就覺得冗長繁瑣的讓人腦仁痛，索性打斷了他的話道「我爹是不是也讓你一起跟着念書？」

    應北這人和我旁的手下不大一樣。

    這點我看出來了，我爹也看出來了。

    「這小子日後是塊料。」我爹某天突然生出幾分感嘆。

    我爹這人很少動心思琢磨人，能讓他生出幾分感嘆還真是不易的事情。在之後我爹便有心收了應北到他那邊去好好栽培，那副架勢不像要做應北的老大，倒似要做親老子。

    應北知道我這邊的規矩，離開便視為背叛。就算是去我親爹那邊也不行。

    所以我爹氣得直跳，卻也不敢壞了我這邊的規矩。

    這次我爹讓我進太學院，我猜也定然會趁機栽培應北，讓他也一同隨我讀書。

    「是」

    「你留下來替我選課業和館院。」我想了想補充道「我住的館院要偏僻點，最好出入太學院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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