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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曆明德十九年,五月。

    初夏的天,卻已漸漸悶熱,昨夜一場雷雨沖刷,也敵不過半晌的烈陽,不多時,長安街道上的濕意便被驅散殆盡。

    秋洄斜倚在車廂壁上打盹兒,耳側的長髮軟軟貼在臉上,遮住了嘴角可疑的液體。

    她睡得正香,夢裏,湖邊柳樹下一身白衣的公子哥兒正搖着摺扇向她招手。

    她彆扭的提了提裙子,正欲迎上去,卻是腳下一滑,兩眼一抹黑。

    「咚」!

    馬車急停,伴隨着馬兒的嘶鳴聲,秋洄面朝下從榻上滾了下來,鼻樑處傳來的劇痛瞬間將她從夢境拉回了現實。

    「少爺,你…沒事吧?」

    安子隔着帘子戰戰兢兢地問道,方才那一聲巨響聽得他心頭一顫,卻謹記着秋洄那些不成文的小規矩,緊緊握着馬鞭,不敢撩開帘子。

    「安子,你要謀殺親少爺嗎!」

    秋洄氣急,抬頭朝車外咆哮了一句,用手肘撐着爬坐起來,顫顫巍巍去摸十有八九塌掉的鼻樑骨,手伸到半空,卻感覺鼻頭一熱,兩股熱流噴薄而出。

    她呆愣愣的低頭,鼻血如斷了線的珠子從下巴滑落砸到掌心,又緩緩流入指縫,在月牙白的衣袍上綻開朵朵紅蓮花。

    那蓮花越開越大,秋洄心頭火也隨之蹭蹭的往上冒,當下用袖子抹了一把血,「嘩啦」撩開了車帘子。

    安子早被她那一聲吼嚇得六神無主,慌忙湊了上去,卻是脖下一緊。

    「安子,你到底……」

    秋洄揪住安子的衣領,質問的話還未說出口,斜刺里卻是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秋少爺還是注意些的好,大街上隨意打罵下人可是會留下凶名的。」

    那聲音不大,卻如巨石沉湖瞬間激起了秋洄心底層層的懼意,只是這恐懼來得突然,她甚至不知從何而來。

    「魏疇?」

    秋洄僵硬地轉向來人,遲疑出聲,這一開口,她自己卻是先愣住了。

    來人是個虎背熊腰的少年,面若刀削生得相當硬朗。他騎着馬嘚嘚又走近幾分,見秋洄呆呆愣愣,不由勾唇一笑。

    這一笑,帶上了十分的得意,他的眼中更是不加掩飾的流露出了不屑和嘲諷。

    「秋少爺你這是……?」魏疇上下打量着她的狼狽,眼珠轉了轉故作驚訝道:「莫不是太過無能被人打了?」

    秋洄蹙眉盯着他,卻是沒有開口,這個人…她根本沒有見過的呀。

    是了,自從喝了那酒醒來,她便來到這個奇怪的時代,連爹娘也不認得了,卻能開口喊出眼前人的姓名,這……着實奇怪了些。


    「還不是魏少爺你突然衝過來!」

    安子憤憤瞪了魏疇一眼,如護崽的母雞般兩手一伸,將秋洄擋在身後。末了轉過頭見秋洄的鼻子仍在出血,語氣中染上了乞求,「少爺,咱們還是回府吧……」

    他家少爺可是秋家的獨苗苗呢,半點傷也受不得,眼前的魏少爺,卻是個危險的人物。

    秋洄對他擺了擺手,卻是沒有說話。

    魏疇一雙眼睛眯着,似笑非笑,目光落在她腦後亂蓬蓬的頭髮上,仰天發出爆笑。

    「…秋洄…你小子竟是嬌弱至此,連馬車都坐不穩,娘里娘氣,能成什麼大事?秋家偌大產業落到你手裏,遲早要打水漂……實在是可惜……」

    他正處在變聲期,偏又血氣方剛,那笑聲聽起來像是一群發情的公鴨,聽得秋洄太陽穴突突的跳,他此刻正唏噓不已滿臉肉痛,似乎敗的是他家的財產。

    秋洄聞言血氣上涌,狠狠瞪着這少年,瞪着瞪着,這人便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了。

    那人舉着酒壺呵呵大笑,將酒杯往她腳下狠狠一甩,直摔得粉碎,挑眉道:「秋洄,你說你有膽,祠堂祖傳的供酒,敢不敢喝?」

    原來是他呀,是他刺激的原主大逆不道,還因此丟了性命啊……

    秋洄冷哼一聲,嘴角噙上一抹冷笑,她如今是秋家少主,固然無能,也輪不到一個外人挖苦諷刺,更何況,眼前這人一臉的陰戾……顯然不是什麼好鳥。

    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想她秋洄也是遠近聞名的毒舌,若不反唇相譏,實在是錯失發泄的大好時機。

    秋洄張了張口,咒罵的話已是滾到嘴邊,她清了清嗓,小手往身後一背,微微揚了揚下巴。

    「表哥?你怎的又與秋家少爺糾纏?」

    一道清脆若珠落玉盤的聲音傳來,秋洄急急閉嘴,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她當下氣紅了臉循着聲音望去。

    前方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馬車,車簾微動,露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緊接着探出一張俊美的臉。

    夢裏的面容陡然出現,秋洄呼吸不由一滯,心底更是有不知是酸澀還是疼痛的東西蔓延開來。

    她呆愣當場,臉好似更紅了。

    魏疇驅着馬迎上那人,笑得有些討好,「原來是莫桑啊,竟是這般巧,你今日怎的捨得出來了?」

    「手中事忙完自是得了空閒,你這是?」他說話間朝着秋洄的方向望了一眼,本是不經意的一瞥,目光觸及她面上的鮮紅,不由又回頭重重看了一眼。

    這一看之下,莫桑的臉色卻是變了,他頗有些氣急敗壞的瞪着魏疇道,「表哥…不是說了從此不再與這秋家少爺糾纏嗎?你怎的……」他無奈地閉了閉眼,復又睜開,看着魏疇一臉的玩世不恭,不由嘆了口氣,卻是壓低了聲音,「上次那事兒沒有殃及你我已是大幸,怎能無故再生事端?」

    「阿桑你可看清楚了,」魏疇被他的小心翼翼灼得有些不舒服,手一抬,馬鞭指向秋洄,大聲道:「秋家少爺坐車不穩自摔於馬車之中,與我何干?!」

    此處是交通要道,本就圍觀了不少人,他此刻一大聲叫嚷,瞬間又吸引了許多人來,一時間人聲鼎沸,指指點點。

    秋洄此刻反而冷靜了下來,方才莫桑與魏疇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她眼裏,想起莫桑那小心翼翼還帶着擔憂的神色,她不由冷笑出聲。

    這身體的原主是個糊塗的,那日酒樓中若不是為了接近莫桑,她便不會被這魏疇羞辱,更不會一氣之下偷喝了祠堂祖宗的供酒,惹得秋家成了整個長安城的笑柄。

    可是如今回想起來,那日這個美玉般的公子端坐於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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