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曉意在上高速前，去水果店裏把所有的水果都買了個遍，並且挑了好幾樣橘子，核桃酥和其他糕點也買了不少，全部塞進了後備箱。

    塗曉意上了高速後又給莫菲打了個電話，「莫菲，我已經上高速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可以到，我爭取快一些。」

    「你開車要小心一點，還是慢一些吧，外婆這會情況還算穩定，我媽正在餵她吃橘子呢。」

    「那就好，別怕，一切都有我。」塗曉意又強調了一遍。

    高中的時候塗曉意就知道莫菲是單親家庭，跟母親姓，有時候遠遠的望着這個堅強而又溫婉，遇到什麼委屈都不說話的女孩時，他也會感到莫名的心疼。如今莫菲已經是自己的女朋友了，他不能夠讓莫菲再承受這麼多，他，要做莫菲的保護傘。他，要呵護莫菲一世。

    塗曉意趕到莫家大灣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村子裏路窄，塗曉意把車停在了村口，莫菲跟母親和莫三爺打了個招呼，就去村口接塗曉意了。

    兩人拎着一堆吃的，在村里人好奇的目光下，走進了外婆的房間。

    「莫阿姨好，我叫塗曉意，是莫菲的男朋友。」

    「好，好，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種情形下。」莫母擦了一下眼淚，眼睛都哭紅了，然後又轉頭心疼的看着莫菲，莫菲咬着嘴唇，強忍着淚水，這個時候，莫母覺得女兒似乎比她更堅強。

    「阿姨您哪裏話？您不要太難過了，我買了些水果和糕點，看看家家想吃點什麼？餵一些給她吃。」

    「她才吃了些橘子，睡了。」莫母又低頭擦了把眼淚。

    外婆睡得很安詳，呼吸也很均勻。塗曉意就放下東西，陪莫菲坐在外婆身邊。

    莫三爺他們已經買好了壽屋，但是人還有氣，就沒有拿進來。莫菲的心很疼，她多希望這些準備只是徒勞。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赤腳醫生的吊瓶水怎麼打都打不進，外婆的手上扎了好幾個洞，莫菲糾着一顆心，淚一直在流，恨不能是扎自己，塗曉意緊緊的摟着莫菲的肩膀，不停的安慰她。

    「疼，不扎了。」睡夢中的外婆被扎醒了，睜開眼制止了醫生，赤腳醫生也直搖頭，知道莫菲外婆已是迴光返照，放棄了繼續扎針。

    「是我外甥女婿來看我了嗎？」外婆笑着看的莫菲和塗曉意。

    「長得真俊，我剛剛就做了個夢啊，我夢見我坐在門口，你們兩個孩子就手牽手的蹦啊跳啊，來看我這個老婆子，小伙子就是你吧。」莫菲的眼淚又出來了，捂住了嘴堅持不哭，這個夢，分明就是自己頭天晚上做過的夢。世界上有一種心靈感應，它會讓你撕心裂肺的疼，如果可以，莫菲情願一輩子不要有這樣的心靈感應。莫菲悲傷的看着自己的外婆，她是那樣的害怕失去，彌留的時刻，莫菲真的好想讓時光靜止，時間再慢一點，慢一點。如果可以再貪心一點的話，再把藍胖子的時光機借過來，讓時光能夠倒流就更好了。

    塗曉意緊緊的握住莫菲的手，想給她一些力量。

    「是的家家，我叫塗曉意，您叫我曉意就行，我發誓這輩子一定對莫菲好，對莫阿姨好，您放心。」

    「好，好，這我就放心了。」外婆的呼吸開始有些不暢了。莫母趕緊過來幫外婆順氣。

    「嗯媽喲，我造業的嗯媽喲。」莫母又要哭了。

    「么妹兒不怕啊，你爸要來接我了，他等了我幾十年，我都老咯，頭髮都白了。」說着氣又不順了。

    「家家我求你，不說了啊，不說了。」莫菲的聲音有些嘶啞。

    「菲菲，好好照顧你媽媽，她這輩子遭了太多罪了。」然後目光轉向塗曉意，停了一下，似乎在醞釀。

    「家家，我是男子漢，她們娘倆您就放心的交給我，您別說話了，歇一會。您看我買了好多好吃的，有您喜歡吃的橘子還有核桃酥，您吃一點吧。」塗曉意不等外婆開口，主動說出了外婆想說的話，外婆歇了一小會，有莫母幫着順利，也慢慢的平靜了一些。

    塗曉意掰了一小口核桃酥餵給外婆，然後又撥了好些個橘子，外婆沒有說話了，一一的都品嘗了，滿足的笑了，「甜，真甜，伢子們喲，你們要好好的，好好的……」說完滿是依戀的看了屋裏眾人一圈，緩緩的閉上了眼。

    幫外婆順氣的莫母感覺到外婆的胸口跳動得越來越慢，最後停止不動了，莫母顫抖的手伸到外婆的鼻子下面，已經沒了氣息。「嗯媽吶……」莫母的的嚎啕大哭，莫菲也趴在塗曉意身上無聲的抽泣，塗曉意也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濕了，生離死別時，最是傷感。

    莫三爺他們把壽屋擺進來了，婆子們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勸說莫母和莫菲趕緊給外婆洗個澡，要乾乾淨淨的離開。莫菲忙茫的把外婆抱下了床，瘦小的外婆好輕，似乎沒一點重量。

    男人們都退出了房間，塗曉意跟在莫三爺後面聽他吩咐，雖然是男人，但還是要聽聽長輩的，畢竟年輕人也沒處理過這種事情。

    莫母和婆子們七手八腳的幫莫菲外婆擦洗身子，莫菲拿出外婆的篦子，幫外婆梳手，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了外婆，這是這輩子最後一次幫外婆梳頭髮了，莫菲心裏空落落的。收拾妥當後，眾人給外婆換上了的確良白襯衣，還有黑褲子，白襪子。

    莫菲把外婆抱出來放在堂屋門板上的時候，莫三爺給外婆帶上白紙折的壽帽，穿上壽鞋，然後拿一摞紙錢將外婆的腳掂高，額頭上也放了幾張紙錢。莫母哭暈過去了，一幫婆子趕緊把她拉到旁邊幫忙掐人中，過了好一塊才緩過來。塗曉意跪在一邊燒紙錢，莫三爺他們幾個長輩在商量八腳的事情，婆子們在房裏幫着縫壽衣，扯壽布。還有人幫忙請來隔壁村的大師傅，要準備大肉席。

    莫菲茫然的看着這一切，外婆是真的去了，以後，莫菲再也沒有外婆了。莫菲趴在外婆的胸口，外婆只有餘溫，沒有心跳，仿佛，莫菲如果能夠捂熱外婆，外婆也許是睡着了。就這樣吧，莫菲不哭不鬧，安安靜靜的就那樣趴着。

    莫三爺看了，趕緊讓塗曉意把莫菲扯了下來，拉她在一旁燒紙錢，莫菲也沒有反抗。

    當晚守夜，塗曉意怕她娘倆受不了，勸莫菲和莫母去睡覺，但是莫菲不肯，卻在後半夜堅持讓莫母去睡了。第一晚只有塗曉意，莫菲還有塗三爺三個人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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