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濃郁到流淌的陰鬱棲息在容九的眉梢,忽而展露的笑顏艷麗鮮濃,冷白的皮膚上,那雙極端的黑眸一瞬不動地注視着驚蟄。
容九的美麗是帶有侵|略性的。
如同危險的猛獸,在靠近的瞬息,就天然侵佔了方寸內的領域,逼迫得人不得不直視那鋒芒。
那是澎湃赤|裸的攻擊欲,是血脈里燃燒的野性。
驚蟄如同被焰火吸引的飛蟲,總會奮不顧身地撲向絢麗的色彩。
只是飛蟲也會覺察危險。
危險。
驚蟄能聽到一個小小的,低低的聲音在重複。
仔細聽,那好似是小小的自己在慘叫。
逃跑,逃跑
理智在重複,催促着他轉身逃入窄門。
可是他的腳仿佛和土地生根發芽了般,怎麼都拔不出,動不得,又或者,他本能地意識到,若是轉身就跑,又何嘗不是將最不設防的後背,袒露在危險的猛獸口下?
「我」
驚蟄艱澀地開口,驚覺自己的聲音有點沙啞。
「不知前因後果,不知道你做得對不對。」但第一個字冒出來後,接下來的話,就流暢許多,不再像是堵在喉嚨,怎麼都說不出來。
驚蟄抿着嘴角,臉色微白,認真地說道:「我無法評判我不知道的事」他頓了下,聲音更重了些,「不對,我本來就沒有資格去評判別人的行事。」
這是容九的事。
看着有點冷淡,可驚蟄說得很真摯。
容九揚唇笑了笑,隨意將包裹收入懷裏,又取出手帕,擦拭着手指上的血跡。只是許多已經乾涸,根本擦不掉。
過一會驚蟄自己緩過勁兒來了。他躊躇了會,對容九說:「你且等等。」
然後回了北房,搗鼓了一會,端來一木盆水。
驚蟄接過容九的手帕,浸濕後,這才一根一根重新擦拭起來。
容九的手掌比他大。
大很多。
因為容九也比他高,他站在那,天然就帶有居高臨下之感。
容九:「怎麼又不怕了。」
冷冽的聲音里,帶着幾許笑意。
驚蟄嘟噥:「就知道你是故意嚇唬人」剛才那氣勢,壓得他差點說不出話來。
他歪着頭,斜睨了眼容九,不輕不重地哼了哼:「我可是上交了保護費的。」
足足二十兩呢!
容九看着他略微得意的小模樣,心裏有些可惜。
怎麼沒有兩隻毛絨絨的耳朵?
想搓。
…
直殿監缺人,這是鄭洪活動出來的消息。
這處負責各殿與廊廡的灑掃,也不是什麼輕便的活,要真做起來,可比北房艱苦些。
可要不是碰上儲秀宮的事,也不會趕着要人。
畢竟除非上頭主子開口要人,不然底下宮人的調動一律要等到年底評等。
這個時候,才是各種籍貫身份填補之時。
過兩日,鄭洪又來。
驚蟄心裏有了計較,這便去尋了陳明德。
能不能去,也得看陳明德能不能鬆口。畢竟他要是去了,北房就少了人,卻得等年底的時候才能空出缺口再要人。
陳明德很痛快就答應了。
而且在對北房宣佈時,直說是自己的主意。
這便也讓其他人無話可說。
陳明德對驚蟄一直很不錯,但最後這一步,的確是讓他有些動容。
驚蟄回去收拾東西時,明雨一直跟在他的身邊,絮絮叨叨說着話。
驚蟄要走的事,明雨誰都沒說。
他牢牢守着這個秘密,直到結果真的出來,也為驚蟄高興。
驚蟄悄悄和明雨咬耳朵。
他不是現在就搬走,畢竟直殿監現在很忙,沒空為底下這些宮人佈置,陳明德和直殿監打過招呼,他晚上還是會回來北房住一段時間,直到那邊安排好。
明雨有些擔心:「你這樣,和他們的關係會不會不太好?」
驚蟄淡定:「無事。」
他本也不是奔着這個去。
而後,驚蟄就正式去直殿監報道,認過了上頭的掌印太監,又見過僉書、掌司等,他就被發配到儲秀宮去了。
每日晨起的灑掃,起得比北房還要早。
幾日後,驚蟄摸清楚了儲秀宮的佈局,也清楚地找到了姚才人當初寫的地方。
——儲秀宮偏殿後,小道邊上第八塊青磚。
的確有這麼個地方。
姚才人沒騙人。
不過,驚蟄確定了後,並沒有立刻取,哪怕有時他灑掃,根本沒有什麼人在左近,他也按捺住沒有動。
又幾日,驚蟄回去北房休息,明雨繼續和他咬耳朵。
長壽也走了。
去的是承歡宮。
驚蟄臉色微變,再三確認:「你說的是承歡宮?」
明雨點頭:「是。我問長壽是怎麼回事,他只說是自己的門路,連鋪蓋卷都在白天的時候搬走了。」
驚蟄蹙眉,不知為何有些不安。
承歡宮在他看來,的確去不得。
不管是秋逸說的話,還是徐嬪的算計,都不亞於龍潭虎穴。
長壽到底為何而去,他們現在也說不出,明雨說完這事後,就翻來覆去地摩|挲着驚蟄的掌心,心疼地說着:「怎比之前還要粗糙?」
驚蟄笑了:「都說是灑掃,自然比別處辛苦。咱北房看着清冷,其實也過得去。」
最重要的是那些個主子,也使喚不動。
驚蟄已經是北房最勤快的人啦。
明雨嘀咕了幾聲,倒是還沒升起要離開的想法。他是想着年底的時候,再思考這事。
不過長壽的走和驚蟄的走不一樣,所以很快,北房也多出了一個新人,笑得很和氣。
陳明德取名叫立冬。
在其他地方都有缺人時,北房的空缺,都填補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