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謙急急忙忙的去到乙字號班役房,敲門進去,就看到一個胖壯的大漢踩着凳子坐在裏面,嘴裏嚼着油酥豆子。
「劉爺,您叫我?」
「來啦?過來坐下說!」
胖壯的大漢叫劉福,乙字班的捕頭,也是楊謙的直屬上峰。
楊謙笑眯眯的擺了擺手,拒絕道:「別了劉爺,小的剛從中塘村回來,淋了一身夢屍蟲的綠漿,臭得很,可別衝撞了劉爺。」
劉福聳了聳鼻子,果然聞到楊謙身上散發的一股臭味,皺了皺眉頭,不過卻擺手道:「怎麼?遇到了麻煩?」
「嗯,中塘村的那起案子根本就不是兇殺,而是妖邪索命。起初不察,着了道,王武折進去了。」
劉福吃豆子的手明顯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抹狠戾,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王武雖是新進捕房,但殉職也會走正常撫恤,這事兒我會盯着的,絕不會有人敢抽水。」
「劉爺仁義!」
劉福搖了搖頭,雖然習慣了死人,可死的自己人,他的好心情也被沖淡了不少。
「剛才王師爺把我叫過去了一趟,把這半年來的錢賞章程交代了下來。你小子這次名列前茅啊!」
「都是劉爺提攜,不然楊謙現在還在田裏刨土呢!」楊謙連忙拱手謙遜。
「嘿,你爹生前跟我算是好友,死前一直在讓你習武給你打了基礎,我只是順水推舟而已,有今天這番局面還是你小子自己爭氣。
給,這些先拿着,等給我把賬面全部算清楚了,後面的再跟其他兄弟一起算給你。」
「劉爺,這是?」
「嘿,是我從王師爺那裏給你單獨請來的特賞,你小子趕緊收好別張揚了。」
楊謙也不矯情,謝過之後連忙收起來,入手幾張大票,足足六十銀。
不過楊謙心裏明白劉福找自己定不會只是發賞而已。好處先給了,後面跟着就是差事了。
在衙門裏,特別是捕房裏,就沒有輕輕鬆鬆拿賞錢的時候。
果然,劉福等楊謙收了銀票之後便從身後抽出來一根巴掌大小的令條遞了過來。
「這是新的差事,不是衙口那邊派發的,是王師爺親自交辦下來的,你先看一下。」
衙口派發的案子都是下面巡街衙役或者里長、保長報上來的案子。而衙門裏的老爺們另行交辦的案子一般都涉及些晦澀的門道。
展開令條,上面內容百餘字,看完之後楊謙的眉頭不由自主的就皺了起來。
「劉爺,照令條上的說法,似乎跟山里賊匪有關,這種事不是該交到衛戍手裏去嗎?咱們來辦的話,不合適吧?」
「嘿,我能不知道這不合適?但王師爺壓下來的案子,咱們敢不接?而且這上頭提到的柳莊大戶柳承坤,你可知道分量?」
劉福這麼一提,楊謙猛地反應了過來,感情這是盯上人家的家財了!
若是查實勾結賊匪,不論是銷贓還是互通有無,甚至僅僅是買路往來,都可以定性成「勾結」,而這種罪名是要抄家的!
誰抄?
誰查的案子誰抄咯!
而且這看起來應該不是簡單的空穴來風,必然是衙門高層收到了某些可靠的消息,想要多方面的核實查證。不然不會有這種令條下達下來。
抄家的好處是什麼?
錢財嘛!以柳承坤家裏的豪富程度,毫不誇張的說,即便過手一下沾的油水都能把一般人瞬間油成胖子。
見楊謙臉上恍然,劉福嘿嘿笑道:「明白了吧?這次不需要你衝殺了,要的是你的腦子。我手底下的莽漢不少,但像伱這種腦子活泛的就少了。這次你好生對待,要什麼支援你儘管提。
但醜話說在前頭,這次的案子就算辦不成,也萬萬不可走漏風聲,不然壞了王師爺的大事,咱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楊謙拱手稱喏。心裏曉得這件事不單純,雖油水嚇人,但還是一百個不願意,可又推脫不得。
就好像劉福推不了王師爺的差事一樣。
令條不能帶走,只能記下,然後就要立馬着手想辦法了。好在這件事並沒有具體的時限,想來能有一兩個月的寬裕吧?
出了衙門,楊謙先回了自己在衙門後面背街巷子裏租的排屋,換下身上的黑底紅紋武袍,弄來姜水給自己好好的除了除味兒。
傍晚的時候,楊謙看了看天色暗了下來,換上一身粗布短打出了門。
沒走正街,在背街巷子裏穿行許久,到了三道城裏最亂的麻繩巷內。
爛窯,賊贓,野奴,甚至妖邪的血食買賣,這裏都能碰得上。尋常時候衙役都不會輕易過來的地方。
在這裏,規矩不是衙門定的,是董虎定的。
楊謙順着一個暗門進了一間大院,裏面是一個黑錢坊,爛賭鬼、豬仔、羊兒客、扒手,在這裏多如牛毛。
「喲,楊爺,來這邊耍錢呀?」
「耍不了,忙得很。看到麻子沒有?」
楊謙是這裏的熟客,他常來,每次都會小輸一點,為的就是跟這邊的牛鬼蛇神混個臉熟。
「李麻子?看見了的,就在推九的那張台子上。」
「行,曉得了。」楊謙點了點頭,拉過對方的手拍了一下,一塊散碎銀子就拍到了對方手裏。
「嘿,謝楊爺賞錢!」
穿過烏煙瘴氣的堂子,在指點的角落裏楊謙果然找到了一個禿頭瘦子。正拿着錢坊角子在一張賭枱前吆喝得起勁。連楊謙走到他身邊都不知道。
「輸了多少?」
「咦?楊爺,您什麼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