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逆,來了?!
顧南枝抬眼看去,就見春日微暖的日光下,容色冠絕天下的男人,一身威嚴端正的官服,他騎着棕紅色的馬,周身籠罩着淺薄的光暈,遠遠瞧着溫和如玉,但眉眼疏離,如同高山之巔終年籠罩的霧氣,可望而不及。
他來幹什麼?
眾人皆有此疑惑。
當下,全都看向謝逆。
裴洛白緊握成拳的手,眼見就要砸在江臨月身上,驟然一僵,他猛地回眸,用那雙猩紅且癲狂的眼睛看向謝逆。
一時間,心裏湧上諸多算計。
哈哈哈他來的好,只他一個人身敗名裂怎麼夠?
他就是死也要拉着顧南枝那個人賤人。
她又是什麼好貨?
與這謝逆不清不楚,誰知道兩個人有沒有睡過。
他張嘴就要說話。
就在那時,一道看似薄涼,實則暗藏鋒芒的目光,突然落在他身上,無形的威壓令得他周身血液瞬間凝固,一股瘮人的寒意爬上他的脊背,死亡的恐懼驀地降臨。
他嗓子裏好像塞了棉花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逆掃過在場眾人,淡漠如水的目光,落在那道纖細的身影上,眼底攏着一層柔光。
裴家諸位族老,與一眾宗親,紛紛停下腳步。
謝逆利落的翻身下馬,「諸位不必驚慌,本官只是來宣讀聖上的旨意。」
他這麼一說,眾人才注意到,他手裏確實捧着一道明黃色的聖旨,當下心裏更慌了。
顧南枝眼底疑惑更甚,她微微攥緊手指,旨意?什麼旨意?莫不是與裴洛白有關,她還在猜測。
倏的,竟被謝逆點到名字,「顧姑娘請上前接旨吧!」
她驟然抬眼,浸着水光的杏眼詫異的望着謝逆,竟讓她上前接旨,雖不知為何,她深吸了一口氣,緩步走上前去。
就見父兄匆匆而來,兩個人臉色帶着難言的喜色,頻頻給她使眼色,示意她趕緊跪下接旨,她心裏的不安頃刻間散去,盈盈跪了下去。
謝逆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他嗓音低沉,輕緩的語調,像極了朦朧煙雨中,微涼的風緩緩沁人心間。
「」
待他聲音落下,除了顧家父子,其他人全都驚呆了。
顧南枝更是久久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她怔怔的望着謝逆,長長的鴉羽輕顫,巨大的驚喜在她眼底盪開一圈圈漣漪。
她簡直想都不敢想。
奉旨休夫!
聖上准許她休夫不說,還親自下旨。
這是何等榮耀?
休夫一事,本就驚世駭俗,她已經做好準備,休夫之後坦然接受眾人的口誅筆伐。
如今有這道聖旨下,誰還敢對着她多說一個字?
顧文鶴也高興的很,他慈眉善目看了謝逆一眼,莫看謝大人年紀不大,這人品真是沒話說,然後輕聲催促顧南枝,「枝枝你愣着幹什麼,快點接旨呀!」
顧南枝這才反應過來,她眼尾微紅,緩緩將頭磕了下去,「臣女接旨。」
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裴洛白如遭雷擊,聖上竟然親自下旨,讓顧南枝休了他。
一定是他!
回過神來,他敢怒不敢言,惡狠狠瞪着謝逆。
完了,完了,她的兒子竟然真的被休了,還是奉旨休夫。
她面白如紙,身形一晃,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顧姑娘請起。」謝逆緩緩把聖旨交到她手上,指尖無意間觸及她溫軟如玉的肌膚,他心尖輕顫不止,耳尖悄無聲息染上一抹淡淡的緋色,他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寬大的衣袖下,他輕輕捻着指尖,心裏久久無法平靜。
顧南枝握着聖旨的手微微顫抖,顧南山立刻上前扶起自家妹妹。
「聖旨已下,事不宜遲,不知顧姑娘可準備好休書?」謝逆淡淡出聲,不等顧南枝開口,「親眼看着顧姑娘休夫,本官這差事才算辦完,所以便提前替顧姑娘擬了一份休書,還請顧姑娘過目。」
他骨節分明的手,將提前擬好的休書,遞給顧南枝。
他身後,霍岑悄悄抬眼,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腹誹,『哎呦呦大人呀!你這麼狗,隔壁大黃都知道了,這休書你早在半個月前就擬好了,寫了一封還不滿意,又連着寫了好幾封,從裏面撿了一封最滿意的,公務之餘,閒暇了便摸出來看看。』
『還有,宮裏的太監都死絕了嗎?用得着你一國首輔巴巴的來宣旨,他還能不知道自家大人的小心意,哼!他是要親手斬斷顧姑娘與裴洛白之間的聯繫,還想藉機來看看顧姑娘!』
然後,他十分同情看了顧南枝一眼。
顧姑娘你知道不?
你已經插翅難逃了
就是生出十對八對小翅膀都沒用!
「多謝首輔大人,看就不必了,首輔大人辦事自然妥帖。」顧南枝接過他遞來的休書,然後用盡全身力氣,甩在裴洛白臉上。
想到她終於自由了,從此與裴洛白再無半分瓜葛,她忍不住喜極而泣。
裴洛白看着眼前的休書,像是被人抽了脊梁骨一般,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
顧南山狹長的眉眼微眯,他亦悄悄抬眼看向謝逆,這首輔大人,是不是有點過分周到了?竟連休書都替枝枝準備好了。
這可是連他這個兄長都沒有想到的事!
顧南枝如釋重負,不動聲色看了婉兮一眼。
婉兮隱在人群中,悄無聲息勾了勾嘴角。
見自家女兒終於脫離了裴家這個火坑,且絲毫不會被人詬病,顧文鶴笑得見牙不見眼,再看謝逆越發覺得親切,竟生出一種莫逆之交的感覺來。
「真是有勞首輔大人了。」他親自上前道謝,然後熱情的邀謝逆入府小酌一杯,其實他這話也就是客套一番,同在朝堂為官,謝逆有多忙,他自然知道的。
謝逆微微抬眼,「可!如此便叨擾顧大人了。」
聽着某人不按常理出牌的答覆。
顧文鶴:「」
那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