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身在軍中,一旦贏稷下令,等待他的除了束手就擒,別無他法。可是讓他逃走,他也是心有不甘,且不說自己並無過錯,只不過是贏稷和太后爭權奪利的犧牲品,僅僅是咸陽的一眾家族子弟,也會受到秦法之戕害,自己也就成了族中的罪人了。
另外,即便是離開秦國,自己又能去哪裏呢?魏國是不可能了,自己如今正率領秦軍和魏國交戰,對方斷然是不會接納自己的,韓國、燕國,楚國也不行,前兩個國家太小,受到秦國威脅,定然會交出自己,楚國一向排外,自然也不是好去處。如此一算,只有趙國和齊國值得他投奔。
想到趙國,甘茂又打起鼓來,贏稷對趙國的諸多維護,慢慢泛上了心頭。如果自己投奔了趙國,說不定趙國轉頭就將自己送給秦國,豈非自投羅網?
甘茂慢慢踱到營帳門口,營帳之外,月光冷的有些妖艷。他似乎想起,當年剛到秦國,張儀和樗里疾對自己頗為器重,似乎也是在這樣一個夜色里,稱讚他是青年才俊,將來必定為秦國所重用。如今物是人非,卻月光依舊,怎能不讓人嘆息呢?
是夜,一襲快馬自秦營疾馳而出,消失在夜色中,只不過誰都不知道,名震天下的秦國左相甘茂,就此離開了秦國。
甘茂出逃的消息很快由蒲坂傳回了咸陽,贏稷怒不可遏,下令處決甘茂及其家人。此時,一個小人物卻站了出來,阻止了贏稷。
「甘茂出逃自然罪不容誅,然大王此舉,卻無益於當今之事。」他說道,「滅掉甘茂全族卻也容易,然此天下謂大王不過泛泛。若是能夠以寬仁待甘茂全族,非但能夠示天下以仁義,更能招攬天下名士,孰輕孰重,大王可自決。」
贏稷冷哼一聲,「張祿,你雖然巧言善辯,但是無非事為了維護甘茂。怎麼,莫非是要報知遇之恩?要知道,若非樗里子等人推薦,寡人亦覺得你才能學識頗有建樹,汝今日不過是驛站里一個小小的胥吏而已。」
「大王所言極是。」張祿不慌不忙,「恰是因為如此,臣下為了報大王之恩遇,方有此勸諫。」
「如此,寡人還要感謝你嘍。」很顯然,贏稷並不覺得張祿說的非常有理,反而覺得張祿這是在袒護甘茂。
「先王褻瀆九鼎,令天下不齒秦國之作為,虎狼之謂,褒多於貶。如今大王初登大位,天下尚未聞之,若是能夠以此事博得寬仁之名,亦不是壞事。」
「何況甘茂逃遁,罪在其而非我,若是屠盡其族,其必然怒而輔佐他國君主,與我秦國為敵。若是大王不殺其族人,則斷了他的口實,讓他心心念念,不能專心於我為敵,豈不是更好?」
「而且,恕臣下之言,甘茂不過一個逃兵而已,終難成事。如今對於大秦而言,最重要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贏稷顯然被他的言辭吸引住了。
張祿舔舔嘴唇,慢慢說道:「攘除外敵者,必先安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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