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神光奕奕,笑道:
「合該如此!合該如此!難怪我見了這人就憤怒不止,原來是命數與緣法所至。」
老僧哈哈一笑,繼續道:
「我便問道:可有成就憐愍之機?」
法慧頓時瞪大眼睛,舔了舔嘴唇,直勾勾地望着他,急切道:
「大人如何作答?」
老僧故意賣了個官子,法慧本就脾氣暴躁,兩眼通紅,叫道:
「住持!休要賣關子了,速速說與我聽!」
「哈哈哈哈哈。」
老僧長笑一聲,開口道:
「憐愍掐指而算,作聆聽狀,良久答曰:還應往那長鯨身上求,若是此劫不過,依舊要葬身鯨蛟之腹。」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面露深思之色,議論紛紛,法慧滯了滯,接過身旁同門遞過來的法器,狠聲道:
「管他劫數如何,我且去度化這邪道,成就法師!」
法慧言罷,向着老僧深深一拜,又向眾師兄弟抱拳拱手,朗聲道:
「好在那人曾說要去往落霞山,不至於丟了蹤跡,法慧去也。」
於是雙腿邁動如飛,帶着一眾煙塵遠去了,餘下眾弟子在原地圍着那住持,有一人開口道:
「法慧師兄練的乃是怒目法,又是突破在即,若是能猝不及防逮住那人,還是能殺的。」
「不錯!」
眾人興致勃勃地探討着,只有那老僧收斂了笑容,顫顫巍巍地回頭去,喃喃道:
「機緣亦是劫數…哪裏有那樣好的事。」
短陳寺的法慧已經盯上了李玄嶺,李玄嶺這頭自顧自駕風飛着,掠過腳下一片又一片的田地,心中也是暗暗心驚,暗自道:
「這趙國遍地釋修,若都是這樣瘋癲的模樣,此地也太過危險,這落霞山不知在何處,也不是非去不可,出來數月了,不如此次便到此為止,先行歸去。」
於是調轉了方向,往南方飛去,時辰已經晚了,李玄嶺看着夜色之下腳底一片片灰黃色的土地,佃戶們圍坐在火堆之旁,聽着僧侶說着此生受苦受難,來世成摩訶作法相的故事,李玄嶺默默隱了身形,聽着那凡人僧侶滿臉嚮往地長談。
這一眾佃戶雖然骨瘦如柴,滿身傷痕與灰土,眼睛裏卻都是亮盈盈地希望與嚮往,李玄嶺默默在夜色中站了一陣,聽着這些人歡呼雀躍,虔誠地跪拜,心中複雜難言。
「縱慾樂土、輪迴之說是真是假,仙、魔、釋三者孰是孰非……世道鬼祟暗穢,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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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的時光總是如水般波瀾不驚,深青色的湖水蕩漾着,漸漸有了寒意,蕭憲又一次帶着族中的幾個奴僕到了黎涇鎮,坐在大殿之下,滿臉忐忑。
「蕭兄弟!」
李淵平面色蒼白,面上浮現出笑容,在上首端坐,望向下方的蕭憲,笑道:
「數月不見,修為越髮長進了!」
蕭憲天賦平平,如今才剛剛突破胎息三層,李淵平這話自然是恭維話,蕭憲笑一笑也就過去了,在下首坐了一陣,不知如何開口,便見李淵平主動道:
「不知道蕭憲兄弟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蕭憲微微點頭,心中組織了語言,恭聲道:
「蕭憲如今年歲十八,家中正準備為我擇妻。」
蕭憲才說了這兩句,李淵平立刻明白,摸了摸下巴,暗忖道:
「清曉如今也十三四歲了,余山一脈恐怕是要先把這事情定下來,生怕到時候出了問題。」
便見蕭憲頓了頓,神色誠懇,繼續道:
「恐怕公子早已經曉得,在下傾慕清曉姑娘已久,乃是真心求娶,不知公子能否為在下帶個口信,問個准,看一看族中長輩和姑娘的意思……若是這事情可行,我便讓家中長輩提雁來訂親。」
李淵平摩挲着手中玉杯,世家之間的聯姻自然不是草率提親,大都會先請人過問一聲,確定得了准信,這才會提雁上門提親,蕭憲便是正式把這個流程提上來了。
畢竟對於世家來說,明面上正式的拒絕可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提前通氣,也不至於讓雙方尷尬難過,結親不成反結仇。
李淵平只點點頭,放下茶杯,鄭重其事地道:
「蕭憲兄弟助我甚多,此事我必然不會袖手旁觀,定為兄弟問個明白,多說些好話,兄弟等我好消息便是。」
蕭憲奔前跑後,本就是為了這句話,見李淵平沒有提什麼要求便答應了,當下鬆了口氣,面帶感激之色,答道:
「多謝公子!」
李淵平笑了笑,兩人拉東扯西地聊了一陣,李淵平忽而記起一事,問道:
「年前我家地界上過去一魔修,喚作慕容夏,好生霸道,不知如今如何了?」
「慕容夏?」
蕭憲思考一陣,答道:
「可是腹中修行人首的善樂魔?我也聽聞了不少東西。」
「正是。」
見李淵平作肯定狀,蕭憲來了精神,答道:
「此人過了你家地界,一頭向南去了,在我家地界上也吃了數百人,一副雨露均沾的模樣,一路走一路吃,說是都去他腹中享樂去了。」
李淵平默然,心中微動,詢問道:
「我聽兄長提過此人,按兄弟來看,這縱慾樂土是真是假?」
蕭憲只冷笑一聲,答道:
「是真是假我不曉得,我是寧死也不願入的,就算是真事,入了其中不過受人所控,縱使享樂又有何用。」